手工造表的“骗局”|腕表之家触屏版

N年前，某顶级商行送了块上好料子给小鑫鑫，她拿到一瞧，决定给我做身儿三件套。我们就跑去她好兄弟的铺子。

量身完后，店东问她，“半手工还是全手工？”

小鑫鑫萌萌地问，“啥区别呢？”

帅哥嘿嘿一笑，“全手工逼格高，但比半手工的活儿糙，价格差不多贵一倍。”

小鑫鑫乜了我一眼。我表示，肯定必须全手工。这么真诚的人理所应当赚更多利润。

关于西装全手工半手工，不太了解的朋友可以自行百度一下。人们为啥要用手工缝制西装呢？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机器是死的，不够灵巧。全手工订制可以完成很多个性化的、复杂的缝纫效果，但机器的发明是为了批量、大量及快速地制造。手工缝纫并非因为人手可以缝得更加精准精确，相反，是因为人手更弹性化。

无需刻意强调，二八定律（几乎）适用于任何领域，十个手表号里也就两家能看看；十份行业报告也就两份不是水；据说股票投资领域更残酷，远不是二八，可能比一九更血淋淋。全手工西装要的是顶级师傅的精致缝纫，店东的诚实和真诚在于他坦然承认，顶级师傅少之又少，是二八里的二，可能“比二更二”，一般都是计件拿钱，确实是人手缝纫、却也仅仅是徒有其名，因此世间的绝大多数全手工西装，其实不过是一堆“残次品”罢了。

人们喜欢手工品，一个是很深层次的，是人类内心对双手的迷恋；一个是很简单的，手工品多数很贵。很贵的原因是现在人工贵，而各种报道和忽悠使得手工获得了更大溢价。可是，我们要清楚知道，手工＝贵，却不能绝对地、简单地和质量高划等号。

现在不论做啥都“有温度”、“有情怀”、“有坚持”“有匠人精神”，广场大妈热血沸腾为此类题材埋单，可我每次看到类似宣传都觉得特恶心，真的巨傻逼。我用中信银行，开屏就是“有温度的银行”，我靠，哪儿有温度了？中信的钱烫手啊？

买的不是产品吗？不能踏踏实实买个产品吗？就不能实实在在做个产品吗？假大空的口号屁毛不值！而精神、追求、梦想、信念，这些玩意儿在我心中是无价的，不可买卖。

放在西装上，理论上手工可以完成更加变化复杂的缝纫，人手更加灵活和自由，可是手工放在手表上，那就非常的危险了。手表＝科学，顶级表的真正竞争力，是科学（基于科学）。时计是超级精密的东西，从诞生至今，一直都在无限追求零误差、无限追求极致、无限追求精致，有人说我们这是人手打磨所以每个都不一样，这才是艺术啊……这特么是反精密机械的混蛋逻辑。每个打磨都不一样，那零件能完美啮合吗？

人类是自恋的，我们会对自己的双手充满自恋。我也是，我觉得我浑身上下就这双手长得最好看。但自恋归自恋，咱要有常识，手工表并不等于顶级，手工打磨，也并不百分百与顶级划等号。

尽管迄今为止手工精细打磨，依然是机芯打磨的顶级水准，但并非会犯错、有误差的人手赋予了顶级以价值，实际情况是很多人手打磨、完成的那部分，那些个环节，没有现成的机器干得好，机器干不来，只能双手上。自从AlphaGo干掉了所有棋王、我们就应该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当人工智能足够智能，我们人类再牛逼，在机器面前也都是废柴。

我们（起码是我）追求的是更精致、更精美，手工or机器，只是手段，绝不是目的。如果机器人打磨抛光可以360°无死角比人手打磨效果更炫目，我绝对选机器；如果激光雕刻图案可以更精密复杂比如说人手只能在夹板上雕出一百个汉字而激光可以微雕出三百个汉字，我绝对选机器做的，因为更极致，更牛逼呀。为什么不呢？非要追求“温度”？我告诉你，机器做的和人手做的，温度是一样的。

手表品牌不是慈善机构，很多还是上市公司旗下，用更少成本博取更大利润是他们的唯一天职，财务报表里没有“情怀”这种词儿。机器能干得又快又好，猪头才用人手干。

在理论上，人手制表必然可以被替代、也迟早会被替代掉。只要机器足够智能。有人说，恰恰是人手完成的、某种意义上带有些微瑕疵的不够完美，才是人性的、有味道的，那我告诉你，只要机器足够智能，人手的瑕疵都模仿得出来，有什么问题？

事实也在证明手表领域真正的人手打磨已经趋于越来越少，很多零件，都靠机器打磨完成（尽管因为不够智能还是糙）。而很多迷妹，还沉浸在人手的“有温度的”梦遗里。

我偶有参观工厂，看着认真工作快乐喝着咖啡的“演员”，觉得他们小日子过得真是好。打磨工坊是品牌特乐意安排参观的环节，大家欣赏着技师精巧的手艺复杂的工序，看着她们无比淳朴的表情说着十分没溜儿的台词，我心里默默给她们高超的演技点个“在看”。

“就这么个小零件，需要打磨三天。”这是前一段时间在某品牌工厂我听说的新高度。一个零件，人手打磨三天，真牛逼啊。更牛逼的是，听众信了。看着同行认真地拿小本本眼中饱含激动和感动将这个“吉尼斯记录”誊下，我特么真的憋不住要笑。机芯零件数量，工坊的规模，照着他们说的打磨“效率”、再看他们公开的年产量，如此简单的算术幼儿托班的小朋友都会做啊。我真想奉劝这群洋鬼子们下回满嘴跑火车可不可以先打个草稿？

……

尽管措辞难免刻薄，但其实我也是个手艺人，在某种意义上，一个一无是处的手艺人。我认为我们对手工艺人/品的迷恋、痴迷、甚至狂热，都是人性而值得尊重的。但人不能迷信。迷信是没有常识的表现。真正有力的爱，基于透彻的认知，而不是人云亦云的盲从。

最后讲一个非常“匠人精神”的，有血有泪的笑话：

自从积家用了Casa Fagliano我就很眼红，那马臀皮表带确实柔软有型，所以我请杨晨给他们发邮件订了几条。我本来想一次多订点，还是杨晨机灵，压着我说你先订四条得了试试先。根据我们提供的尺寸手工订制，超贵，500美金一条，超过三条打95折。要知道，江诗丹顿的双面鳄鱼皮订制价格也只是2,900软妹币。等了一个月，表带快递到了香港。等我拿到时发现，4条表带一共12条边，只有特么一条边的尺寸误差在合理范围内，来，大家欣赏下1892年就C位出道的阿根廷马靴制造商的精湛的匠人手艺……

这应该是16mm，楞是小了这么多。给积家量产的没问题，给咱量身定制的咋成这样了呢？